蔬香世家 - 542 孩子和大人

    上辈子，她也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那是一个父不详的孩子，甚至连她都不知道那个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那样的孩子，王家不肯要，所以给她灌了药，生生要了那可怜孩子的一条命！

    她还记得，那一天她流了好多血，差点儿连命都丢了，虽然最后活了下来，但却再也不能生育。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午夜梦回的时候，触目所及都是血。那一片血雾成为她的梦魇！哪怕是倒是的梦魇！

    但是没想到，今天，这一幕居然又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只是人换了，从她换成了姜春枝！

    那几个孩子正在清理路上留下来的血迹，用土掩埋，用水清洗，但是路上的血迹能够清洗掉，心里的血迹呢？什么时候才能消失？

    那久违了的噩梦却再一次让她难受压抑！她无论如何都要救春枝回来，绝对不允许春枝出任何事。

    岳娘子说罢这话叹了一口气说道：“微澜，情况可能不太好，只是，阿牛到现在都没来，我不能肯定是要保孩子还是保大人。”

    岳娘子从医多年，自问也是有些本事的，但是今天，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无力。

    “他们都是卖身给我的，不用问阿牛了，保大人吧！”姜微澜确实是生气了，因此说话的语气不是很好，也第一次说出阿牛是自己下人的话。

    岳娘子没有多说话，按照规矩，姜微澜确实是可以说这话，实际上，岳娘子心里也是想保住大人，毕竟孩子可以再生，但是大人没了就真的没了。

    就在两个人说话的时候，阿牛终于来了，他气喘吁吁的进门，看到岳娘子就忙扑过来说道：“岳娘子，你一定要救救他们娘两个啊！”

    阿牛怎么也没想到，原本都好好的，转瞬之间，却有人告诉他，姜春枝出事了。

    岳娘子认识阿牛也有些时间了，对于阿牛这个小伙子，她的印象还算不错，可是现在却觉得有些心寒。

    她冷冷的看了一眼阿牛，直接开口说道：“你总算是来了，现在里头大人孩子都很危险，怎么办？”

    她说话的时候态度算不得很好，毕竟，姜春枝走到这一步，阿牛难辞其咎！

    虽然姜微澜因说了要保大人，但岳娘子还是希望能听听阿牛的意思，她不希望因为这件事最后让微澜受委屈，对于阿牛一家人来说，微澜终究只是外人。

    “岳娘子，真的就到这个地步了吗？”阿牛一屁股坐在地上，半晌才开口说道：“你不是神医吗？难道连你都救不了他们？岳娘子，你一定有办法的，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没有时间耽误了，保大人还是保孩子？”岳娘子医术确实不错，但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够母子都保住，因此，必须先问清楚。

    阿牛沉默了片刻之后，赤红着眼睛咬牙切齿的开口说道：“如果不能都保住，那就保孩子吧！”

    姜微澜正好听见阿牛这句话，她死死的盯着阿牛看了半天，这就是阿牛心里真实的想法？

    她冷冷的开口说道：“师父，你不用问他，我说过了，虽然孩子和妻子是他的，但是他们现在都是我的下人，卖身契还在我手里呢，是生是死除了我谁说了都不算。”

    她从心里为姜春枝觉得悲哀，这就是她的丈夫，这就是她要一辈子在一起生活的人，到了关键时候，能放弃她的性命，这样的男人，要来何用？

    阿牛听见了姜微澜的话，看着姜微澜忽然变的陌生的面孔，他嘴巴张了张，想质问姜微澜为什么能给他做主？妻子是他的，孩子是他的，只有他才有选择的权利，但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姜微澜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他的怨恨，看得出来，他对于姜微澜的选择是很有怨恨的，他不愿意！

    或许，阿牛已经不适合留在庄子里了，即便阿牛真是个得用的人，也不能留了，他的心乱了。她早已经不是当年在县城里遇到时候那个纯真的少年了。

    姜微澜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一直以来的做法有些揠苗助长了？让阿牛这样一个一穷二白的小伙子在很短的时间里积累了不少的财富，让他忘记了，钱财的来之不易，所以才有了今天的他？还是，阿牛骨子里便是这样的人，只是在等待一个成熟的时机就会变化？

    而岳娘子在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之后，转身到了厢房里，她所迈出的每一步都沉甸甸的！

    没有人理会阿牛，阿牛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些人看着自己的时候，都是那样那样失望的表情？

    难道他的选择不对吗？孩子可是他的骨血，他当然舍不得，媳妇没了可以再娶，可是孩子他舍不得放弃啊，他们为什么要让他放弃孩子保大人？难道大人的命是命，孩子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何况，娘说了，等孩子生了，就要将春枝撵出门去，到时候，春枝还是活不下去。如果现在死了，他还可以求着让她娘允许春枝以他媳妇的身份下葬，对于春枝来说，这不也是最好的归宿了吗？

    从琳在灶房里也听见了这句话，她瞬间如同掉到冰窟窿里的感觉，这便是人常说的男人薄情么？阿牛看起来是个憨厚老实的人，可是关键时候说出的一句话，怎么能这样让人不能接受呢？

    在阿牛心里，春枝姐到底算什么？只是一个为他生孩子的工具吗？现在在孩子与大人之间，阿牛才能毫不犹豫的选择留下孩子，放弃大人？

    从琳忽然之间觉得，自己的心里都有了一块冰，让她难受，让她窒息！

    她想，或许自己可以不需要过这样的日子，不需要将自己命交到另外一个根本不在乎她的人手中！

    这一刻，小小的院子里所有的人都沉默着，气氛空前的压抑，一点都没有马上就要过年的喜悦！所有的人都在静静的等待，等待那个可能会出现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