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逸梦 - 分离

    红楼逸梦 作者:洛浮

    分离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年过之后便到了各奔东西的日子。林如海既然病好了，自然不能不去官署复职，而沈海早有一批货要二三月间起航，因此也不得不一过年就急着赶回家准备。于是黛玉再一次被贾琏护送着回了贾家。只是这次林如海安慰她，不过再过两三年，一定接她回来，而后就再也不用去了。

    估计那个时候，就该出嫁了吧。想到林如海辞中的暗示，黛玉总忍不住羞红了脸。不管什么时候，女儿家提到这些事总是有些羞赧的。

    “就送到这里吧，你们既然有事，也就不必陪我一程又一程了。”沈海和林如海送了一程又一程，一直将黛玉送到了码头也不忍离去，黛玉见父亲这样子不免难过，强颜笑着劝他们先走。

    “没事，反正不过几里路，不要紧。”林如海慈爱的看着女儿，又絮叨了几句，借机去跟贾琏说话，故意留给她跟沈海一段说话的时间。可是黛玉不知道怎么开口，心里明明有许多话要说，这时却只能低着头弄着帕子沉默不语。

    “等你到了贾家，，我可以给你写信吗”沈海看着她头顶的，心中有些忐忑的问。他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却不知为何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紧张到袖子里的拳头都攥的老紧。

    沈海从小跟别人经历不一般，当别人寻花问柳风花雪月时，他正忙着全心全意的维持父亲留下的基业，放在姑娘上的心思是少之又少。等到事业有成，有空闲考虑终身大事时，却又现已经少有人入得了他的眼了。这倒不是样貌家世，而是因为他长期在各国之间奔走，见识早已经超出周围人许多，就算是男子也少有能与他匹敌的，更何况女子。别人也曾介绍过几家名门闺秀给他认识，只是略一接触之后，沈海现这些所谓才貌双全的女子一个个都与泥塑木雕似的毫无灵气，根本与他无法交流，所以也就渐渐的对这淡了兴致。若是只论传宗接代，他底下还有弟弟可以完成，大可不必委屈自己。

    或许是挑剔，或许是高傲，眼看得已经过了适婚年龄沈海仍然毫无娶亲之意，这让沈夫人简直都要怀疑起儿子是不是有哪里不正常了。对于母亲的种种猜测，沈海苦笑至极却也无奈，反正他常年不在家里，偶尔的念叨倒也可以忍受。这次到林家来，或许开始他还没有察觉到母亲的意图，可是当母亲一再劝说自己不必急着回家并询问对林世伯女儿的感观如何时，他便已经隐隐知道了母亲的意思。

    黛玉对他来说，是个很特别的存在。初看时觉得跟平常的名门闺秀没什么两样，美丽，柔弱，胆小，而且很喜欢哭，可是相处久了，却现她柔弱下的坚毅、聪慧、博学、睿智。这个女孩子在见到病危的父亲是哭得一塌糊涂，可是当她的眼泪还没擦干时，她就敢杠起所有的风险帮父亲请西洋医生来重新看诊。她既能狠下心来无视外界的压力坚持自己的选择，但是也不会直戳戳的撞的头破血流，而是聪明的用各种小手段让一切阻力变得最小。她出身书香门第，满腹经纶，可是却不迂腐，不但不会掉书袋的彰显才女之名，眼光更是穿透书本看到比书本更远的地方去。听到他说起海上的种种见闻时，她既不盲目的符合，更不会不加思素的反驳，她温和安静的听他讲述各种奇闻异事，等他讲完后，总能提出一些很有质量的问题。虽然她的年纪要比他小许多，可是每当两个人沟通时却毫无障碍，平等而又惬意。

    这样的女子，在他未见之前，他几乎不能想象可以真的存在。所以，当分别来临之际，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依依不舍，什么叫牵肠挂肚。长辈们的乐见其成固然重要，可是他也不愿意两个人因为距离和时间的分隔变得生疏，所以想到在林家看到她跟宝玉书信往来的样子，从中受到启，不由得突兀的问了这么一句。

    “写信”黛玉略一迟疑，看着他不引人注目的紧张，忽然明白了这问句背后的意思，欣喜的笑着点头答应了一句“当然可以”，但旋即又觉得自己太过不矜持，不由得又赶紧红着脸低下了头。

    这寥寥几个字，便是两人最后的对话了。毕竟未婚男女，码头上又人多眼杂，林如海也不会让他们单独呆太久，很快的就跟着贾琏一起过来了，大家一一道过别之后，黛玉便被簇拥着上了贾家派来接人的船。

    回到贾家，拜过贾母王夫人等长辈，再跟姐妹们说笑玩耍一阵，一切仿佛都没变，却又像物是人非的变了许多。这数月间两府的确生了不少事，宁府长孙媳妇秦氏的死至今还被人津津乐道的提起，毕竟那样盛大的葬礼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黛玉虽然之前也从宝玉的书信里略知一二，可这哪里赶得及周围人亲口八卦来的详细。黛玉之前在贾府也曾跟秦可卿打过交道，想起她那不明不白的死因，想起那两个可怜的丫头，唏嘘更胜众人。

    与秦可卿葬礼息息相关的，那当然就是王熙凤协理宁国府的风光了。琏二奶奶的威风现在府里人提起还心有余悸，而黛玉笑着听闲话的同时，也注意到另外一个小人物，贾瑞的死亡。

    这年的冬天似乎注定是多事之秋，接连有人亡故。秦可卿的风光大葬夺去了所有人的注意，以至于贾家的人往往忽略了刚刚辞馆回老家的老先生贾代儒死了唯一的孙子。黛玉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贾代儒的辞馆对宝玉有着直接的影响：没有先生，家学里暂时放假了。

    这一堆接踵而至的事，看似没有关系，却又相互联系，或为明暗，或为因果，反衬对比，倒让黛玉这个“知人”感慨了不少。很多事是无法说明对错的，例如秦可卿，例如王熙凤。后世很多人拿贾瑞之死来说凤姐毒辣，黛玉虽不喜凤姐的两面三刀，但是在这件事上却不忍苛责她。这只不过是个女人的自我保护罢了，虽然手段过于极端，但的确错不在她。王熙凤所设的一切圈套都是被动诱的，若是贾瑞没起坏心也根本伤不到他。

    名节二字对于这个时代女人的重要性远超于后人所想，就算是彪悍如凤姐者也不敢轻忽。她若不对贾瑞玩这等手腕，万一日后贾瑞宣扬了出去，她岂不是得学第二个秦可卿那样自尽而亡这个世界里，女人永远是弱势群体，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不仅仅只有晴雯一个。

    每每呆在这里，从林家的无忧无虑到贾家的暗潮汹涌，黛玉总有一种从童话回到现实的感觉。也难怪原版的黛玉会说一年三百六十天，风刀霜剑严相逼了，这期间的奥妙驽笨些看不懂也就罢了，偏偏她那样一个玲珑心肝的人，处处看在眼里，忧在心里，能不生病才怪。dd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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