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逸梦 - 舅母

    红楼逸梦 作者:洛浮

    舅母

    虽然不满王夫人的态度，但是黛玉也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一两句软话换一个好印象何乐而不为，所以面对王夫人绵里藏针的话，她不但听了，还十分受教，颇为诚挚的望着王夫人，眼中满是孺慕之，“先前母亲在世的时候经常夸您，说舅妈心肠跟菩萨似的，待人极好，连个蚂蚁都不忍杀，若我有一天不得已投奔，定会待我如亲女，是以我也要像侍奉娘亲一样敬重舅母。”

    黛玉这一番话说的极为动，王夫人听了也大为感动。贾敏还是贾府的姑娘时，就素与自己不合，没想到她嫁人之后竟然会转性夸起自己的好来王氏想要怀疑，可是看黛玉年纪又极幼，自身断然是编不出这样的话，除非大人时时刻刻念叨着，要不然她是断然没有可能记住自己的好的。

    其实王氏与贾敏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一向冷淡的原因不过是姑嫂之间向来难处罢了。想想王氏刚进贾家的时候，贾敏还未出阁，两人不能避免的经常见面，王氏处处受到婆婆的刁难，每每被训的时候，小姑总是在一旁看热闹，这让她不免憋气。若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贾母又是个极为偏心护短的，向来责罚不能一碗水端平。王氏这儿媳晨昏定省若是来晚了，必定被她狠训一顿，但若是贾敏来晚了，便心肝肉一样的搂着说既然困乏何不多睡了一点，急匆匆的赶来作甚。若是食物有一二不合胃口，王氏必定被婆婆斥责为不孝，而若这东西是小姑端上去的，贾母又会笑逐颜开的说孩子有心给她换新鲜花样尝

    王氏本来就不是什么大方人，刚嫁过来的时候也是妙龄少女，难免有些比较之意。每每见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都先给小姑挑，自己却只能捡众人选过的，便觉得她这贾府的小姐像是正经的主子，自己这嫂子倒做个像个奴才，对这小姑也就越的不满意了。但一来婆婆对小姑疼爱，二来丈夫对这个妹妹也很是关心，王氏的满腹不快无法泄，只能自己闷在心里，久而久之就养成了心病，凡是小姑做的事她都看做不顺眼，有几次在贾母面前替她解围，王氏也只愤懑的把那当成她假仁假义的卖弄恩，只觉得是贾敏抢了婆婆丈夫的爱。

    给人家当儿媳妇有多辛苦，王氏是深有体会，所以也便暗暗想着等贾敏嫁人了有她好看的，看她还能不能跟在家里一样“作威作福”，若是贾敏嫁了个厉害婆婆，她方才觉得心里有些平衡。可王氏实在是小看了贾母护短的程度，在未来女婿的人选上，这个老太太简直费尽了心思，将京中适合的子弟选了又选，筛了又筛，既要女婿一表人才，文采斐然，又要名门望族，家世配合，最绝的是她还要人口简单，上无公婆。拿贾母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我的女儿我都舍不得使唤，哪里有送到别人家做牛马的道理，但凡有公婆刁难的人家上门求亲，一律推掉推掉。

    贾母这理论出来，可把王氏气个半死，你的女儿不能做牛做马，那我就该给你做牛做马了可是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对贾母吼出这句话。别说贾母了，就连贾敏或者贾政她也不敢说，只能自己在背后剪了好几条帕子出气，泪水涟涟的怜惜自己命苦，在家做小姐的时候做牛做马不说，在婆婆这里也讨不得半点好，处处被嫌笨。

    贾母的择婿条件高，以至于贾敏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夫家，王氏对此心中一直偷乐，心想要是嫁不出去在家里做一辈子的老姑娘才好，任你再貌美如花也变成豆腐渣。可谁知道贾敏的运气实在是强，竟然有林如海这个愣头青肯娶。林如海既是新科探花，人又长的斯文俊逸，家世是四世袭候，比贾家直高不低，最最重要的是他的父母刚刚过世，贾敏嫁过去就不受婆婆拘束就能轻松的做当家奶奶，这简直太符合贾母的要求了，并且林家在京中也有房子，只要贾敏住在这里，还能时常与贾母见面。

    贾敏过的越好，王氏看她便越不顺眼。可巧贾敏也是个性子高傲的人，见她这种态度，也懒得与王氏虚以委蛇，于是姑嫂两个人的关系也降到了冰点，王氏从来没有夸过贾敏一句好，也从来没有听过贾敏夸过自己的好。

    人是奇怪的动物，一句话就能轻而易举的改变一个人对一件事的感官。王夫人之前对小姑有诸多不满，究其根源也未尝不是自卑心作祟。她在宗族姐妹中本来就是不是出挑的，嫁进贾府也是运气，第一次见到贾敏时感慨时间竟有如此女子，本就已经很自卑了。而后贾母又不断的将两人拿到一起比较，每比一次便打击一次王氏，过分自卑之下她便用嫉妒仇视小姑来开解自己，仿佛不是她不好，而是贾敏太过分。但是即使在这种况下，她从内心深处也是认同加盟哪的，因此小姑对她的一句赞扬，倒比别人一百句还来的顶用。

    “你母亲可曾真的夸过我”王夫人不怎么敢相信的问，只觉得不可思议。可黛玉偏偏很认真的点点小脑袋说，“母亲经常夸舅母，说你能干，将诺大的一个府邸打理的井井有条，上下老幼没有哪个不称赞，连她也佩服的很呢。她先前还不能理解你的为难，直到自己当了家财晓得这家不好当，所以更是格外钦佩。”

    王夫人听了黛玉说的有鼻子有眼，心里不由得信了七八分，心里再想起贾敏，心里便被另外一种感觉充满了。心想那样风华绝代的一个女子，自己嫉妒了她一辈子，还不是说没了就没了可见这上天是公平的，粗笨呆蠢些也未免没有好处，至少现在自己还活着，她的女儿还要来依附自己，这点自己可比她强多了。

    争了一辈子，总算有件事赢了她。当王夫人给自己定位为优胜者时，再回头看许多事，心态便已经平和，顿时觉得小姑人还不错，摸样又好，脾气又好，万般宠爱下还能不骄不躁。人们对待死人通常比较宽容，贾敏往常那些被王夫人忽视的优点哗啦啦一下子都冒出来了，顿时让王夫人觉得自己对与小姑的死是很难过的。

    在与自己没有利益冲突的况下，王夫人的善心很快就作了，刚才怎么看都不顺眼的黛玉一下子便的顺眼了许多，病恹恹的模样成了让人心怜的柔弱，而不爱说话的冷漠疏离也成了怕生腼腆的表现。本来只是应付贾政吩咐而说的那些安慰的话，此时都带了些真实意。不过对贾政和贾宝玉，王夫人觉得还是让他们跟黛玉疏远些的好。贾敏当年分走了那么多丈夫和婆婆的爱，她没道理再让小姑的女儿从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再次分到关爱。

    两人又坐着聊了一会儿，这下王夫人可慈爱非凡，将黛玉平素里吃什么穿什么玩什么都问了个遍，等到有丫头过来通知“老太太那里传晚饭时”，王夫人更是拉着她的手亲热的说，“反正这路又不远，我们就不坐车了，我带你走过去认认路。”

    就这样，两人从后房门由后廊往西，出了角门，是一条南北宽夹道，南边有三间小小的抱厦厅，北边立着一个粉油大影壁，后有一半大门，小小一所房室。王夫人笑指向黛玉叮嘱：ap;quot;这是你凤姐姐的屋子，回来你好往这里找她来，少什么东西，只管和他说就是了。”然后又携黛玉穿过一个东西穿堂，便是贾母的后院了。进入后房门，已有多人在此伺候，见王夫人来了，才安设桌椅。黛玉偷看，才知道并非是教王夫人过来吃饭，而是让她负责伺候贾母吃饭。

    等桌椅安设完毕，果然一溜三个儿媳妇，王夫人，凤姐，李纨都在底下站立着忙活，李纨盛饭，凤姐摆放碗筷，王夫人上菜，贾母和三个小姐却端坐在那里，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黛玉见都是长辈，一下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王熙凤看见，遂笑着将她按在左边第一张椅子上。黛玉哪里敢坐，又要推让，却是贾母话了，“你舅母你嫂子们不在这里吃饭。你是客，原应如此坐的。”。黛玉听到这话才敢做。

    贾母看了看，又喊王夫人坐下，“让你儿子媳妇伺候就好，你也坐下吧。”王夫人不敢违命，告了座坐下，接着迎春姐妹才上前告了座坐下，迎春坐右手面第一，探春坐左第二，惜春右第二。李纨和凤姐仍然侍立在桌旁。

    黛玉往常在家吃饭不过跟只跟母亲两个人而已，至多再加上父亲，务求吃饱吃好，并无太多规矩，因此这还是第一次与这么多人一起吃饭。见她们一个个恭肃严整如此，黛玉也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只静静的吃饭。只是她本来就刚下船，胃口并不太好，加之满桌的菜并无一二个她喜欢吃的，所以这顿饭吃的食不知味，只是随便拨了几口，将其它人放碗，她自己也就赶紧搁下筷子了。dd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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