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逸梦 - 姐妹

    红楼逸梦 作者:洛浮

    姐妹

    百日，又叫“百睟”，是婴儿出生三个月后举办的一个仪式。“一个月红孩儿，两个月毛孩儿，三个月看孩儿”，按老人们的说法，婴儿长到百日后，才能基本摆脱早夭之患，成之为人，所以为了祈求孩子平平安安，家里会特别举办一场宴会来庆祝兼祈福。

    贾氏知道女儿自打出生身体就不好，一个月前更是差点夭折，所以对这个百睟特别重视，怕自己不懂规矩办错了事儿，所以特意去娘家问了母亲一遍。不过因为百睟仪式上，姥姥家也是重头戏，所以她提前去跟娘家的姐妹嫂嫂们商量一番也是应该，所以这趟回门也算是一举数得了。

    “我之前让你们要的布头可备齐了”贾氏抱着林钰，坐在那里一一的点数，林钰以前也从未见过这等仪式，所以当下也安安静静的扮演小孩子，竖起耳朵要准备什么东西。布头好好的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都讨齐了。”蕙芷一笑，然后招呼身边的一个小丫头去喊兰歆来，“她管衣料子的，这事儿详细的你得问她。不过您放心，这布料绝对是底下人一家家敲门讨来的，要是有一块是我们自己拿布绞的，我就让你绞了我的舌头。”

    “你这多嘴多舌，绞了你舌头谁陪我说话儿去。”贾氏噗嗤一笑，说话间兰歆也来了，她年纪比蕙芷要大上一两岁，长的端庄沉稳，一看就是极其忠厚可靠的。兰歆手上端了一个湘妃竹木编的针线箩，里面五颜六色的盛着一堆碎布渣子，贾氏伸手抓了一把看，果然有棉的有丝的锦的有绸的，优劣不一，一看就知道不是同一家人找来的。”

    “多是多，可这东西要给姐儿做成衣服恐怕不容易吧。”贾氏自己捡了两块儿比划了一下，“这质地都不一样，就算勉强做成也太难看了。”

    “这东西自然不能跟咱们往常那样裁料子，所以我领着丫头们想了个法子，太太且看可不可用。”兰歆抿着嘴一笑，露出脸颊边一个浅浅的梨涡，边说边从碎布下面掏了一件小衣服出来。贾氏接过去一看就笑了，“难为你们相出这种法子，这心思这手段真是巧了。”

    林钰看着贾氏把衣服展开在自己面前晃悠，也忍不住称赞说这哪里是衣服，简直就是一件美的工艺品么。虽然材料是用碎布缀成的，可每块布料安排的恰到好处，配上美的绣工，布满了寓意吉祥花草树木，仿佛那不是按照布料做成的衣服，而是为了做成衣服特地把好布裁成这样。

    蕙芷在那里偷偷掩口而笑，“兰歆，你赶快给太太掩饰一下这料子是怎么穿上去的，免得她以为我们拿好的糊弄她。”

    “你这蹄子，”兰歆子绵软，见蕙芷这样撺掇，也是笑着骂了她一句，然后就自己拿起针做给贾氏看。只见她在箩里翻了翻，拉出一摞缝在一起的布，从中剪了一块下来，用小刀修去边角，然后将那巴掌大的修的只剩原来的三分之一之后，又拿着一块已经有巴掌大的半成品瞅了瞅，从旁的一个边角补上去。她飞针走线的速度极快，林钰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上下翻飞，等过了一会，将那块缀上去了，却是又换了种线，再过一会儿，再换一种，这么一连换了七八种，才听得一句好了。

    待兰歆将刚做好的拿给贾氏看，林钰随着母亲一起把眼睛都快瞪花了，也没看到她把东西补哪儿了。兰歆见状，有的得意的抿着嘴偷笑着指着左上的一点，“太太，是这儿。”

    “这么小，那你们做完这件衣服得多大功夫啊。”贾氏再度拿回那件做好的小衣服，细细的把手伸进去摩挲，“你们是选了相近质地的布料排在一块儿，摘了几遍才做的做完后又是线过了几遍，这会儿起来竟平整的一个线头都没有。”

    “嗯，可不是嘛。讨回来的布料，先是让小丫头们按颜色分类，然后再按质地分类，然后我在画出衣样子，哪里要什么布，一块块的先缀起来，然后再一步步做小。我之前没做过这等衣服，让几个小丫头找了件来做样子，可那手艺实在是糙的很，巴掌大指甲大的布都那么缀在一起，跟蓑衣似的透着股寒酸气，我想我们姐儿可不能穿那些，得要好看舒服才行。所以把每块布都剪裁的比指甲大不了多少，然后慢慢做成一片，前襟后摆，胳肢窝领口，拿了不同的料子做齐活，在拿线上了经纬，这样既不遮了布料本来的颜色，又让它看着自然。这样忙活下来，倒也可看。”

    “何止可看，简直就是艺术品啊”林钰看着这姐姐的绣工，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所谓什么巧夺天工的，莫过于此了吧。贾氏玩赏再三，也不由连连赞叹，“你这般用心，我可得好好赏你才是。”

    “姐儿穿的东西，我们合该用心才是，哪有什么赏不赏的事。再说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这燕衔泥似的速度，要不是整个针线房的人一起熬夜，只怕现在也做不来这么多呢。”兰歆是个忠厚的，要是别人听过到有赏早就谢恩了，就她还在这里木木讷讷的给所有人都表上了功，连蕙芷在旁边悄悄捅她腰眼她都没反应过来。

    可贾氏就喜欢她这个子，兰歆是负责管衣料首饰的，贾氏不喜打扮，那些衣服首饰有时候两三年也上不了身，要没这么个人负责，换了个心思灵巧的，只怕贾氏自己倒要不安稳了。所以她听了兰歆的话也点了点头，“这些天你们都辛苦了，等明儿个事了，有功的我都会赏。”

    “谢谢太太。”底下的大小丫鬟们听到这话，知道她们都是有份的，于是喜滋滋的谢了恩，只有蕙芷脸上不大好看。后面贾氏又一一问了明天置客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送给左右邻居馒头饺子可曾煮好等等，蕙芷有条不紊的应答完毕，等到贾氏说姐儿困了，让她们去喊妈来抱孩子去睡觉时，两人才一同退了出来。

    等两人走到花园里，蕙芷看四周没人，猛的一把将兰歆拉到假山后面，恨铁不成钢的戳着头骂她“你个死榆木疙瘩的，我瞒着别人把你叫到太太面前，就让你露脸的，你怎么就那么傻，把到口边的银钱给推了出去。”

    “我，”兰歆眨了眨大眼睛，脸上的表情有点害怕，“本来就不是我一个人出力的”

    “可你出力最多这是不争的事实吧真是被气死了，人家坐那儿乘凉嗑瓜子的时候，你手上拿着针线戳的没完没了，你比她们多拿份赏银那是天经地义的，你推什么推”蕙芷狠狠的戳着她的脑门，“这些天你忙着做这百衲衣，连你自己的活计都没空做，要点银子补贴怎么了。”

    “嘘，”兰歆听到这话，吓的魂儿都没了，蹦起来一把捂住她的嘴，急的差点哭了“哎呦喂，你怎么这么大声，要让人知道，要让人知道可怎么办。我可不能被赶出去，我爹娘嫂子还指望我的月钱活命呢。”

    “你一天偷偷的绣那几个帕子，你以为我们都是瞎子啊。”蕙芷一把扯下手，不满的斜眼看她，“见过笨的，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你绣那几个帕子能赚几个钱还不如来人时说句吉利话，太太舅太太姨太太什么的随手打赏你一个戒子都抵的上你绣半个月了。”

    “我嘴笨，不会说话。”兰歆低着去捡刚才被她撒在地上的布头，她虽然在府里也是一等丫头，可那是凭着她的针线活好一步步升上来的，不像其它三个人那么伶牙俐齿。

    “你知道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啊，没事儿什么嘴我好不容易给你谋的机会，你就那么往外推了，也不想一下这里头哪个人像你这么缺钱。你爹娘要钱养，你哥哥的断腿要钱看，你那侄子上学堂也要钱，你就是不吃不喝，那份儿月钱够花”

    “差不多够了。”兰歆低头老老实实的算，“太太人好，每个月都有东西打赏下来，我吃穿用都不用花钱，那份月钱给家里差不多都够用了。”

    “那你的嫁妆呢你那家里想来也拿不出上台面的东西，你自己不攒着点，到时候怎么出门。你都十六了，还能在这样再混几年”蕙芷说到这里气的跺了脚，“你怎么就不晓得为自己打算打算你还要让你那破家拖累你一辈子不成。”

    “那怎么说也是我的家。”兰歆说到这里惨惨然一笑，“虽然他们当初卖了我，可我知道他们也是逼不得已的，我不怨他们。”

    “你，唉，我不说你了，反正你们那一家子人也活该是一家子。喏，给这个是我的，早知道你要钱，我就不买那劳子的胭脂了，这是贵的跟抢一样。”蕙芷说着掏出一个荷包扔到她怀里的小箩内，“本来还有十两呢，现在就只有九两了，你先拿去用吧。”

    “我不能要，你也要攒嫁妆呢。”兰歆见状慌了神，急急的捡起来要还给蕙芷，却没想到被蕙芷一瞪，“你当我是姐妹就别跟我推辞。有我那不成器的娘老子在，我攒两个钱也被他们搜去当赌资了，还不如给你花在正当路上去呢。至于嫁妆什么的，你放心，太太少不了你我的。”

    “我，”兰歆还想要说，蕙芷已经丢开她跑远了，“太太要我去盯着丫头们送饺子，我得赶快去了。你要想谢我，等闲下来给我做双鞋好了。”dd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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