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逸梦 - 父母

    红楼逸梦 作者:洛浮

    父母

    林如海最近的日子过的很不如意，究其本，却是为了他家千金的病情。想他这大半辈子，事事顺遂，科场官场两得意，不仅高中探花，以清贵的翰林身份入仕，而后又深蒙圣眷，一路擢升，做了兰台寺大夫，掌管百官监察之权，成了这中都令人不可小觑的人物。但他这般的威风，却在子息上却着实提不开，年过不惑，却仍然没有一儿半女可以承欢膝下，小妾娶了好几房都没有结果。为了儿女，他跟夫人贾氏求神拜佛，问方求药，什么法子都使遍了，终于在年头的时候得了一个女儿，却不料孩子一生下来就孱弱异常，三天两头的闹病，林家夫妇为此可是伤透了脑筋，什么名医御医都请了个遍，都没有起色。

    这几日，女儿病了又好，好了又病，连累的林如海上朝时都一副心神恍惚的样子，连参人都没了兴致，只浑浑噩噩的等着下朝，然后急不可耐的推了同僚的邀约，急匆匆的坐轿子回了家。一回到家，管家扶他下轿时便眉飞色舞的通报了姐儿醒来的消息，听的林如海大喜，随手打赏了他一个荷包，便急冲冲的撩着下摆小跑进了内宅。

    内宅的正房廊下，正站着几个丫头，见到老爷回来了，纷纷站起来行礼。林如海急冲冲的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从简，然后张口问的就是，“姐儿怎么样了我听管家说，是好了些”

    “回老爷，是这么回事儿。自打前几天太太跟李妈妈说去施米施面为姐儿积福时姐儿忽然睁开眼了后，这几日情况就一天好过一天，今儿日头上时还被妈喂了一盅子呢。”答话的是一个二等的丫头，她一直在屋内伺候，知道的比别人多一些，因此见林如海问话就赶紧上来详详细细的回答了。

    林如海听到这个，也大大的松了口气。他是个读书人，平常都把什么“子不语乱力乱神”挂在嘴边，看不惯夫人整天求神拜佛的。可最近女儿这桩心病闹的他也不得不开始信了。这会儿听丫头说有效，自己觉得可能做善事积福还真有些效果，略一思索就让她去前院给管家带个话，让管家再去安排人布施一次，期望女儿能快快好起来。

    丫头听令下去了，有这一出缓冲着，林如海急切的情绪也缓解了几分，看着自己身上还未换的朝服，害怕这样子吓到女儿，所以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去自己屋里换了身半旧的石青家常袍子，在西洋镜儿里照了几遍，这才放心的去看孩子。

    林如海赶去的时候，正好遇到太医看诊完毕。于是他赶忙吩咐看茶，自己则是亲自领着太医到了一处安静的花厅，长长的作了一个揖，向他求教自己女儿的病情。那太医哪里敢受此大礼，赶紧起来扶住了他。

    那太医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倒了好大一盆凉水，将林如海的那丁点儿喜悦浇了个透心凉。只见他拱了拱手，颇为沉重的说“姐儿看样子是不大中用了，还请林大人趁早准备好孩子合用的器具吧。”

    “这，这，”林如海被这句话吓的，一个站立不稳瘫坐在椅子上，脸上已没有血色，只是喃喃自语的说，“这不几天不是渐渐好转了么，怎么就说不中就不中了”

    太医见他这幅凄然的模样，饶是见惯了生死，心肠也不由得软了三分。这林探花他是知道的，多年来子息困难，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个女儿，千珍万宝。陛下也知道他对这女儿上心的程度，见他近日来神情恍惚，特意派自己在这里留用。但怎奈这留不住就是留不住，先天不足后天多病的婴儿，本活不了几个月，他虽不忍，但身为医生也不得不把话说到。

    “姐儿此刻神看起来不错，但实则内里虚空，本耗不了多久，目前的样子只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救不得的。”太医解释了一下状况，然后例行公事的劝慰道，“大人是国家栋梁，还请为社稷着想，节哀顺变啊。”

    林如海坐在那里摆了摆手，已经口不能言，脸上也早布满了泪痕。太医见状，实在不忍心看下去，悄悄的转头望向了窗外，留给林如海一个整理心情的空间。

    过了一会儿，林如海拿帕子擦了眼泪，才笑着向太医寒暄时，已经恢复了翩翩探花郎的风采，只是那眼角的红痕，不小心泄露了他刚才的失态。“林某令先生见笑了，多谢你愿意将小女的病情据实以告，只是这里还要劳烦先生一件事。”

    “林大人请讲。”太医爽快的答应。

    “还请先生暂时为我保密，不要将这个消息告诉贱内。她妇道人家，见识短，又爱儿如命，只怕生受不起这样的消息。”林如海怅然一笑，话音里说不出的苦涩，“为了孩儿的病情，这几日她都没有合过眼，且让她高兴一会儿吧。”

    “林大人贤夫妇伉俪情深，着实让人敬佩。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将这个消息告诉夫人的，在林夫人那里小人也会多加掩饰，只是我怕拖不了多久”太医答应的痛快，这几天他也看到了贾氏的愁容，林如海如此处置并无不妥之处，只是这却苦了他一个人承担这一切。

    “没关系，能让她多开心一刻钟也好。”林如海笑笑下了结论，接下来便派人送太医回去，安排诸事不提。等他忙完了，回到正房里，看到贾氏正趴在床边，看着安睡在床上的女儿浅笑，一派慈母模样，忍不住眼眶一热，差点眼泪就又出来了。

    贾氏正拿着把小团扇在给女儿扇风，听到有人掀帘子进来，一回首见是林如海，赶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将手里的团扇塞给旁边的丫鬟，自己过来拉了林如海去外间说话。

    “老爷辛苦了，今天怎么回来的这般早。”贾氏行了礼，让他坐了上座，这才从丫鬟手上接了茶奉给他，看着他有些微红的眼眶，奇怪的问，“老爷眼睛怎么了”

    “下朝骑马回来，路上被风吹的眯了眼。”林如海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陪着贾氏讲了些闲话，听她一一说了女儿有怎样怎样的变化，然后劝慰劳累好几天的她先下去歇息，等到她睡了，这才自己坐到刚才贾氏的位置，望着床上的小婴儿发呆。

    自己这孩儿，自从出声就没想过一天的福，眼看着就要去了，他身为人父却什么也做不了。林如海这般的想着想着，又忍不住几乎要落泪。就在这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木鱼声，一首佛偈从外响起。dd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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