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枭 - 第1064章，冷锋之殇

    就在惨战一触即发之极，一声略带嘶哑的怒吼轰然炸响：“适可而止吧！！”
    凝固的气氛为之轻颤，全场的目光聚焦院门，那里……顾子武双眼泛红，身躯颤抖，死咬门牙，原本俊美的脸庞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变得扭曲。
    铁律部队微微愣了愣，奇怪的看着突然发飙的统领，多少年以来，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统领发这么大的火，出现这样的表情。
    顾子武泛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铁律部队，声音带着些许的颤抖，目光在微微晃动中竟然浮现些许的朦胧：“还嫌丢人不够吗？？还没有觉悟吗？非要把我*到绝路？非要看着我在英灵墓地前面自杀谢罪？非要看着我顾子武成为天门笑柄？！非要这样吗？？”
    最后一声，顾子武几乎是咆哮着吼了出来。失控的情绪、泛红的眼睛、颤抖的询问，让冷锋部队彻底呆立当场，也让远处的其他人暗自失神。
    顾子武缓慢向后退了几步，或许是情绪的失常，或许是气血的混乱，又或者是怒极攻心、忧虑伤神，胸口微微颤抖，一丝猩红的鲜血在嘴角滑落。
    “统领。”所有冷锋失声呼唤，定定的看着踉跄的顾子武。
    “在你们被选入冷锋的那段时间，我教过你们很多，却惟独忘了一堂至关重要的课。等到这场审讯结束，或许我已经永远不再，或许冷锋已经不复存在，但无论如何，希望你们能够永远记住，记住我给你们补上的这堂课。”
    “统领！！”顾子武古怪失常的表现，让冷锋部队手足无措。
    顾子武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兄弟们，缓慢而郑重，一句一顿：“一、冷锋是天门的、是成哥的，不是我顾子武的；二、你们需要效忠天门，需要忠于成哥，不是我顾子武；三、在外，你们可以肆无忌惮，可以放纵个性，在内，却必须恪守门规；四、无论在外战绩如何辉煌，无论在内地位如何尊贵，门规……至高无上！铁律……不容置疑！五、冷锋是成哥手中的利刃，可对外、可对内、可做任何道义内外之事，但必须恪守最重的信条——以生命守护成哥！捍卫天门威严！六、成哥的命令，必须绝对服从，无条件的服从，这是冷锋存在的首要准则！
    七……我最后……恳求你们……用心看看四周……看看黑武、看看千目，看看被你们不屑一顾的……地蛇……死士营！
    何谓忠贞，何谓守护！何谓存在的意义！！”
    话到最后，顾子武神情落寞，现场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失神的看着顾子武，耳边回荡着条条沉重的纪律。
    “何谓忠贞、何谓守护，何谓存在的意义，用心……看看四周……”身旁的老罗等人也是微微失神，默默地呢喃着顾子武最后的告诫。
    顾子武颤颤的舒出口气。微微仰头，晃动的目光望向了外科楼的顶层，昏暗的窗户前，隐约有个人影静静的站着，好像……看着自己……
    那个楼层，那个房间，那是……成哥……
    顾子武定定的看着，失神的看着，失控的情绪慢慢恢复，但积蓄在眼角的那丝丝朦胧却凝聚成了一滴晶莹，从眼角无声滴落。
    在全场诧异复杂的目光中，顾子武砰的声重重跪在地上，仰望那个昏暗的房间，缓缓的弯下身子，以头叩地，失声呢喃：“成哥，对不起，我让您失望了，我……有罪。”
    作为冷锋的代理统领，作为冷锋的创始人，顾子武时刻牢记狄成的重托，始终在独立锻造着它、打磨着它、竭尽所能的让它散发出应有的寒芒。
    八年以来，他努力、坚持、耗尽心力。自己在慢慢成长、成熟，冷锋也在逐渐成形。顾子武的付出，谁曾否认过？没有！
    但是……顾子武却遗忘了最重要的使命，也是必须刻进部队灵魂和血脉里的‘信念’，那就是……忠诚，对门主的绝对忠诚！！
    恰恰是这个遗忘的使命，致使冷锋这支原本应该绝对效忠于门主的利剑，在八年的坎坷遭遇中逐渐的依靠到了顾子武身上。
    曾几何时，顾子武为拥有如此多的爱戴和敬重而自豪，曾几何时，顾子武为冷锋部队的凝聚力而骄傲。
    但现在……他恍然发现，冷锋已然变质，自己已然迷失。
    如今，冷锋逐渐显露锐气，逐渐趋于成型，却脱离了原有的轨迹。
    这样一把利剑，即便是再锋利，留之何用？
    天门耗费八年时间、无数的精力财力，锻造出了这样一个废品，责任在谁？？在于自己！！
    或许有人会说，冷锋依旧属于天门、属于门主，但无可否认，这份‘属于’并不纯净。在这支队伍里，狄成的威势排在顾子武之后。冷锋全体队员的潜意识里，最先效忠的是他们爱戴的统领，其次才是狄成。
    这种情况在寻常时刻很难发现，哪怕是行动之中也不会体现出来，更不会带来危害。但在生死时刻，在某些突发事件中，这份‘先后’足以影响到结局！
    不知不觉中，冷锋竟然成了第二个弹道部队！
    “我有罪。”顾子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心脏窒息般的痛苦，像是有什么东西把它攥住。
    “……统领……”冷锋部队失神、沉默、恍惚。他们全是精英杀手，实力很强，头脑同样精明，在沉静的气氛中，在无声的静默下，他们听懂了顾子武的话，看懂了统领的神伤。
    冷锋属于天门、属于成哥，不是属于某个人？这句话的意义，让他们错愕而失神。
    渐渐地，有人顺着顾子武的目光，转身望向了外科楼的顶楼，望向了那个昏暗的房间和模糊的人影。那里……是成哥吗……
    全场静默、全场沉寂，人们在默默思量着顾子武的话，诧异的看着他的表情。只是真正听明白这番话的有几人，看透这份殇的又有几人？
    四百冷锋全部凝望着高高的楼顶，注视着那道模糊的人影，静静的……砰，一个人直直跪下，两个人跪在地上，渐渐地，近四百名冷锋队员相继跪在了地上。
    朝向外科楼，朝向了狄成所在的病房。
    至于为何要下跪，他们或许并不清楚。潜意识里散发的那丝丝感伤和恍然，让他们做出了如此的举动。是自责？还是恳求？是伤感？还是茫然？
    “成哥，这罪，由我来担。他们，给次机会。”顾子武失声自语。他希望这句话能亲口说给狄成，可他知道，没机会了，所以……希望裴秋能够明白和接受这份恳求。
    裴秋面无表情的拉起顾子武：“铁律会给你个公正客观的审核，至于他们的命运，我们无权决定，走吧，时间不早了。”
    老罗等人没有再多说半句，伤感和恍惚间，坐进了漆黑的车厢。车门重重闭合，汽车无声启动，在众多复杂的目光中离开了医院。
    这一次，冷锋部队有人张望，却无人阻拦，且大部分人都是安静的跪着，默默的等待着。
    铁律部队沉静片刻，在董梁的挥手示意下收起了枪械，依次撒入附近的黑暗区域。地蛇门徒和其他的那些人都知趣的离开这里，偌大的大院只剩四百冷锋队员静静的跪着。
    清凉的空气里，流转的是先前对峙的紧张，还有顾子武颤抖郑重的话语，更有那丝顿悟与恍惚杂糅的迷茫和思量。即便是冷锋部队也很难完全明白‘七条新规’，但在平静的跪地请愿中，相信他们会一个个的看透、一个个的想通。
    只是……真正等待他们的又会是什么？？是铁律的严刑，还是总部的解散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