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们十七岁 - 34. 开始认真

    他们在社办读到很晚，大部分的人都走了，剩下几个社员也在北楼溜着，两个人相对而坐，静静地各自写着讲义上的题目。
    黎雨墨抬头偷看了一眼，对面的人下笔神速，解题的速度明显比自己快很多。
    其实自从高二和夏悟清同班后，随着对他的了解越来越多，黎雨墨开始感到有点不安，班上人缘这么好的他会不会其实不想跟阴沉的自己往来，日文、英文都很好的他会不会很后悔邀我进蓝天大使，成绩这么好的他会不会根本不屑跟我一起读书。
    夏悟清是这么亮眼，如此光彩夺目更衬托了自己的黑暗。
    我这种人真的有资格做他的朋友吗？
    黎雨墨想着想着，更是加深了自己该认真读书的念头。
    「呦，你们还在啊？」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女生。
    夏悟清抬头看了一眼问：「咦，杨美惠，你也还没走啊？」
    杨美惠是隔壁工研社的社长，工研社全名为工业技术研究社，像这样的社团由女性来接任社长可以说是非常少见的一件事，由此可见杨美惠的厉害。
    工研社和直排轮社因为是邻居，关係一直都不错，他们不像直排轮社一样大家都会留到很晚，社课结束后人就差不多都走了，只剩下几个干部偶尔会留下来。
    今天工研社的人又都走光了，杨美惠每次一个人无聊都会跑来直排轮社找人聊天，或是打游戏、玩桌游等，和大家也都很熟。
    「你们在读书呀，还真认真。」杨美惠看着他们桌上摊开的讲义说。
    夏悟清：「没啦，打发一下时间而已。」
    黎雨墨跟杨美惠不是很熟，虽然两个人认识，但基本上不会讲话，黎雨墨甚至不太喜欢她，觉得这人有点我行我素，或是说自我中心，而且很多时候看不出来在想些什么。
    相反的杨美惠跟夏悟清倒是处得满合，毕竟都是社长，想必应该也有很多共通话题，而杨美惠看在黎雨墨和夏悟清关係不错的份上，和他相处起来倒是客客气气的。
    杨美惠逕自做在夏悟清旁边，夏悟清当然也不可能把她晾在一旁，只好聊起上次社长大会的相关事项。
    黎雨墨顿时觉得自己又变成多出来的那个，感觉这个画面似曾相似，上次蓝天大使的接待活动，夏悟清和朱紫璇就是这样。
    聊着聊着其他社员也回来了，社办瞬间变得一片闹哄哄，眾人开始玩起桌游，没了刚刚和夏悟清两人一起读书时的安静，黎雨墨被吵得有点心烦。
    看着人群中的夏悟清和大家有说有笑的，黎雨墨竟感到有点落寞，他觉得自己最近真是越来越奇怪了，有些看不得夏悟清跟别人好。
    心里头暗自笑了一下，自己到底是凭什么呢？
    悄悄收好书包起身，经过夏悟清的时候他小声地说了句：「我先走了。」
    夏悟清手上拿着桌游的卡牌，惊讶回头问：「今天这么早走啊，你伤还好吗？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回去？」
    黎雨墨摇摇头：「不用了，我没事，你继续玩吧。」接着就快步离开。
    他低下头想：「拜託别再对我温柔了，我很贪心，会想要更多的。」
    高二以后几乎每天都会留社办，已经习惯了和夏悟清一起搭车回家的日子，久违的一个人，黎雨墨竟对此感到有些陌生。
    车上人很多，后方背着的书包沉甸甸的，人群从四面八方朝自己推挤，黎雨墨越发烦躁。
    回到家打开门的瞬间，更是让他深深体会到什么叫做雪上加霜。
    一进去就感受到了明显不对竟的气氛，玄关上一双平常不存在的女用高跟鞋，直接解答了心中的疑惑。
    「妈又突然回来了。」他想。
    杨惠敏和黎国寺早就分开来住了，只是他们法律上还是实质的夫妻，杨惠敏则是很偶尔会回家看看黎雨墨和黎雪伦两人，待个一两天左右又会走了。
    而她如果要回家，有的时候会跟黎雨墨说，黎雨墨会再提前跟黎国寺讲，就像上次那样，但有的时候却不会提前说，这次就是如此。
    「早知道再晚一点回。」黎雨墨又想，但都回来了就算再怎么不愿进去也没有选择，果然一进到房间，黎国寺就走了进来，黎雨墨不用想就知道他要问什么。
    「你妈没有先跟你说要回来？」他问。
    果然还是这句话，黎雨墨冷冷地说：「没有。」
    「她这次要待多久？」
    不懂他爸的脑回路是怎么接的，自己都不知道妈今天要回来，又怎么可能会知道她要待多久呢？
    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说：「我不知道。」
    「喔。」黎国寺此刻是肉眼可见的不满。
    「想回来就回来，想离开就离开，她当这是饭店啊！」这句话讲得比刚刚小声，但也绝对不是听不见的那种，至少黎雨墨是听得一清二楚。
    黎雨墨不想听，他不喜欢黎国寺，但是跟杨惠敏还算亲，这也是为什么之前会想找杨惠敏去家长日。
    小孩听着父亲抱怨母亲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那其实是很不好受的，黎国寺骂就算了，还会问黎雨墨意见，像是「你觉得你妈这样做对吗？」、「你不觉得你妈很过分吗？」之类的，强迫黎雨墨和自己站在同一边。
    黎雨墨觉得很心痛，夫妻之间感情不好不是什么奇特的事，但是当着孩子的面明目张胆地骂另一半，甚至拉着孩子去讨厌自己的妈妈，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黎雨墨其实还满喜欢杨惠敏的，他的个性像妈妈那边，随着年纪增长也渐渐知道为什么妈当初这么讨厌爸了，因为自己也确实和黎国寺合不来。
    这些年来他常常接受着黎国寺的各种「洗脑」，要不是心志坚定，或许也会跟着他一起讨厌自己的母亲吧！
    可弟弟黎雪伦从有记忆的时候开始，杨惠敏就不在家里了，从小接受着这样的洗脑，他或许是站在黎国寺那边的。
    黎雨墨一直不敢问。
    终于，黎国寺走掉了，他一人静静地坐在书桌前。
    烦，这是现在麻木的内心唯一感受到的情绪，黎雨墨大力搓揉着自己的头发，这个家沉重地压得他喘不过气。
    抽出书包里的讲义，夹在其中的成绩单不小心掉了出来，看着上面的二十五名，脑中瞬间闪过夏悟清上台领奖的背影，耀眼却又充满距离，拍了拍自己的脸想：「都说要认真了，来读书吧。」
    桌上摆着数学、化学、物理三科讲义，突然想起夏悟清那句「再不把物理这个坑填起来，我感觉考大学会死在这科。」
    片刻过后，黎雨墨选择先对物理下手。